你把第二棒交给谁？

　　美女护士也疯狂这也是老衲写于15年前的一个财经人物专访稿，与别的人物稿不同的是，老衲此稿杂糅了人物和事件的两种写法。其实文中作为事件的民营企业财富传承问题，本身并无多少新闻价值，但在此稿公发后不久，就有聪明的圈内人士意识到“第二棒接力”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话题，并进行专门的研究，好像还接着搞了好几个以民企财富传承为主题的论坛，到后来，甚至成立了家族企业研究院。印象中，隶属于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的中国经营还申请了一个刊号，刊名就叫“家族企业”。

　　作为国内最早关注民企财富传承的首个深度新闻稿(是否还有更早的，老衲还是有点忐忑，但是至今依然记得当初策划这个话题时是在谷歌上搜了不少资料的，似乎确实没有可参照的原创)，老衲不想为自己脸上贴金，但我始终认为这个问题确实需要高度关注，因为这涉及到私有财产的问题，涉及到市场资源的配置问题，涉及到社会财富的再分配问题，甚至涉及到社会伦理问题等。

　　民营钢铁大王仓未及托孤便仓促离世，他儿子李兆会用七八年时间就败光了几百亿的家产;国民儿子王思聪至今还在尽情地享受着父辈的恩泽，以至于前首富王健林慨叹儿子生少了;70多岁的曹德旺至今仍不清楚该将庞大的福耀家族放心地转交给谁，那是因为两个儿子似乎对都没有多大兴趣......

　　当然，像亚洲首富李嘉诚、前第一代浙商代表人物鲁冠球等平稳移交接力棒的案例也有不少。但总体看，财富传承的问题至今依然是个非常而重要的问题。这是由我们的国情和古老的华夏文化所决定的。

　　如果有机会，老衲依然会用鲜活的案例继续关注这个话题的最新动向。老衲始终认为，出于人之手的记录和评说，应该比学究们的推理和归纳更有意义!

　　蒋梦兰挺着个大号身子吃力地斜靠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记者的提问，大部分的时间里他是以双目微闭的方式与你的眼神交流，只有当他觉得有哪句话是必须让你引起注意的时候才睁开眼看你一下，就这一下你会发现这眼光很逼人，有种洞察一切的清澈和坚定。作为浙江第一代民营企业家，蒋梦兰曾经和鲁冠球、冯根生一起名扬天下，业界也冠他以“中国冷却塔之父”的高帽，同时，现在这三人也构成了浙商常青树中一道特有的风景。

　　徐文荣渐隐幕后，章广勤完全撒手让儿子章小华去了，苏增福也在悄悄地把过渡给苏显泽，就是老冯老鲁，资本经营、品牌管理、市场拓展等最累人的活也都让给了第二代去闯荡。唯有蒋梦兰，虽然让一个儿子做了浙江联丰集团的副董事长，给女婿封了个总经理，但公司的大事小事，依然是要老蒋说了才算数，客户来了，直接上三楼找老蒋，上级或者有人来，还得老蒋陪着四处逛逛，就是记者想去厂区拍照这样的事，门卫也要找老蒋请示。在联丰集团那帮跟着蒋总打斗了几十年的村民看来，撇开老蒋去找其他什么人“解决问题”简直是一种笑话尽管他们看着老蒋走越来越小心，说话越来越像一个老人。

　　20年前，当记者还是大三学生时就采访过老蒋，那时他英气逼人，接电话、派工、查资料没一点拖泥带水。沧桑，如今的老蒋却无法正面回答“累不累”这样的问题。

　　这无疑是条汉子。这条汉子自幼失去双亲，是外婆和舅舅把他带的。“累不累”这样幼稚的问题在他六十几年非凡的人生经历中根本用不着给出答案。

　　采访的僵局还是由老蒋自己打破的，老蒋说他对不起自己的两个儿子。“大儿子现在的最高学历是小学毕业，二儿子好一点，勉强读完了初中。”老蒋说。

　　联丰集团所在的曹娥街道过去是一个紧靠县城的大集镇，镇上有天下闻名的“江南第一庙”曹娥庙，除了孝女故事妇孺皆知外，这个镇里的村民崇尚凭力气挣饭吃的真理，下江挖沙，开山采石，谁家孩子扛得重活，谁家孩子就是榜样，不要说读书然后“出山”的好事他们都不想提，就是镇上桂花桥头摆摊做点生意的也都是些外乡人。镇上的小学、中学过去都是县里有名的烂学校，老师抱怨家长、学生不重视学习，家长则嫌学校不像样，反正学生辍学现象比比皆是。老蒋的两个儿子后来未能成为“文化人”，按理说，的因素起了很大的负作用，但老蒋现在还是愿意把主要责任揽到自己肩上。毕竟，在孩子最需要接受知识熏陶的年代，这个村会计却一天到晚往上海交大跑，跟大学教授套近乎，目标却不是为孩子找家教，而是要弄出像样的冷却塔来“填补国内的空白”。

　　老蒋弄出来的那个联丰玻璃钢厂后来做大了，变成了集团，生出了七个子公司，目前的总资产近5个亿，净资产2.6亿，去年的销售收入接近7个亿，实现利润6428万元。企业拥有自营进出口权，与国内十多家高等院校、科研院所结成了紧密合作伙伴，先后联合或自主开发了三十多只国家级和省级新产品，“高素质的人才、高新尖的技术、以先进的设备、以优质的服务、争创中国名牌、联丰世界”，这是老蒋给企业确立的发展，“联丰牌”冷却塔被选用在首都、三峡工程、亚运会场馆、毛纪念堂等著名建筑中。

　　作为企业家的老蒋，他是杰出的，首批“中国经营大师”之一的称号他应该是受之无愧的。但作为父亲，老蒋至少说是不称职的。这种不称职如果放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中是可以被忽略的他已经把孩子们拉扯大了，都成家立业了，他的任务是完成的。

　　问题是，老蒋现在是一家股份有限公司绝对控股的老总，他的财富数以亿计，如果再过两年，企业顺利上市了，这个财富是要翻几翻的。私有财产的条款已被写入了，老蒋的联丰也确实是在他的手上做大做强的，企业现在转制了，如果把民营的“联丰”大部分的资产纳入老蒋的私有财产，于情于理于法都无可。

　　把私产传给下一代，这是传统的做法，也是可以被认可的的做法。问题是，老蒋传下的资产不是静止的，它是需要和发展的。

　　十年前，按照当地人传统的对“皇粮”的膜拜情结，老蒋利用的机会把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大儿子送到了县交通局工作，“这样保险些”，农民出生的老蒋即便是现在都没有怀疑这个决定的正确性;同时，他给二儿子安排在了自己的企业里烧电焊，而且叫他一烧就是4年，“这小子还真是把好手，烧电焊的业绩很突出。”老蒋在记者面前有点喜滋滋地赞扬他这个儿子的特长，“而且开车也开得不错”，老蒋又补充道。

　　坊间传闻鲁冠球为了让儿子鲁伟鼎能接上他的班，不但送儿子出国留学，回来后还让他几乎在公司的每个管理岗位的主管上一遍，然后把他推到前台。

　　对于二儿子在企业逐渐做大做强之时才被推上副董事长这个做法，记者问是否有仓促上阵之嫌，老蒋认真地想了想回答说:我并不认为现在才把他提上来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我这个儿子虽然在战略管理能力上不及自己，但为人处事并没有弱点，这么多年一线的工作经历使他在职工中树立起了较高的威信，同事们都很乐意和他交往。中国的国情就是这样，始终还是第一位的，我自己虽然也只有小学文化程度，但是我能在著名高校的著名教授之间如鱼得水，我这个非文化人却能把一批文化人团结在我的周围，为我所用，

　　我想这就是我的特长，或者说是我的人品在起作用，我看小儿子至少这点品质是具备的，而且从某种程度上可能还超过了我，“你们浙江日报的老钱(钱吉寿)当面开我玩笑说无商不奸，我说我要是完完全全按照规矩办事，我能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那种复杂的和社会中，把冷却塔这样在当时科技含量相当高的项目从图纸变成实物，从实物变成产品销售到全国各地吗?”老蒋说。

　　大智若愚的老蒋显然是早已成竹在胸，在他看来，凭自己的身子骨还足可以支撑一些年头，在这个时段中他有把握把企业做得足够大，足够强，足够规范，包括把企业推到上市公司行列，“到那时，不愁找不到敬业的高水平的职业经理人，一切都将在一种完全符合市场秩序的中操作，当家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怎样用人，怎样把一帮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的人团结在自己的身边。”老蒋说。

　　在这种指导思想下，近期老蒋显然加强了对小儿子在识人、聘人和用人能力上的培养，个别关键岗位放手让儿子选择他认为合适的助手，“实践证明，儿子在这方面的能力还是具备的。”老蒋说。

　　不过，可能是长期处在父亲绝对权威领导下的缘故，小儿子目前在企业整体运作过程中主动参与的还不是十分强烈，有时候还存在着依赖心理，“这是很正常的，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他慢慢成熟起来。”老蒋说。

　　联丰集团是在村办集体企业的基础上成长起来的，目前企业中一些管理部门的负责人，甚至一线一些关键岗位的员工还依然是本村或者本地人。上虞市曹娥街道这一片的居民构成比较单纯，都是早年绍兴移民的，民风比较勤劳和强悍，非常抱团，他们也以本地出了个联丰集团和蒋梦兰而引以为豪，这几乎成了这个集团特有的企业文化。对于这样的企业，专家可以作出各种正效应或负效应的解读，但对于老蒋来说，在财富这个重大问题上，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平稳地把接力棒交给下一任，至少在这个过渡期内，他必须培养一个能够把那些元老级的员工和新生代员工糅合在一起的掌门人，这个人选至少现在他的小儿子莫属。

　　当然，老辣的老蒋也做了另一种准备，即万一小儿子到时真的上不了阵，他就把女婿金深洋推到前台去，“当然这要看他自己的努力。”老蒋说。

　　现任联丰集团总经理的金深洋已快到不惑之年，是原浙江工学院的机械专业的毕业生，在成为蒋家的女婿前一直是上虞市某职能部门的一名一般干部，为人谦逊谨慎，目前虽名为集团总经理，实际主要负责浙江联丰制冷机有限公司的管理工作。从目前的情况看，老蒋是给了女婿的这一块实业以很大的自主空间，包括产品的研发、生产、经营在内，女婿现在基本上能独挡一面，甚至连公司的生产都在离老厂区几公里之外的开发区内。

　　老蒋想了想说:我这个人还是比较传统一点的，中国的商人历史上都有“传男不传女”的做法，从企业目前的高层人事布局看，你应该不难作出这种判断。“我的女婿还是很理解我的苦心的，当然事物都在不断的发展当中，什么结果都可能出现。”老蒋这样用语言结束了本次采访。

　　在离开老蒋办公室时，天色已近黄昏，偌大一个办公楼只剩下了我们两个，老蒋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走廊，然后拉上了铁门。看着他慢慢地往楼梯口走去，记者下意识地想去搀他一把，不料被他有力地推开，再侧面观察一下时，发现老蒋依然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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